世界快看点丨怀念柯先生
2023-04-21 13:12:19 来源:中国教师报

柯校长20多岁就被分到我们村当老师了,村里有的家庭祖孙三代都是他的学生。

柯校长年轻时身材单薄,皮肤黝黑,因是外地人,许多学生会欺侮他。课堂上开小差或没完成作业的学生被他批评后,就半夜朝他的窗户扔石头。

当时在农村,“拿工资”是让人眼红的事情。有人起了坏心,柯校长的住处一年曾被偷过好几次。


(资料图片)

柯校长的父母都在农村老家,家中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弟妹。他的工资大部分寄回家中补贴家用,另一部分要维持自己的生活。被偷过一次尚能维持,可接二连三被偷,给他的生活一定带来了不少麻烦。我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,我只知道他最后选择留在了村小。他不仅在村里安了家,学生从当年的数十名到后来的几百名,他也从新教师变成后来的一校之长。直到我第一次踏进这个校园读书,听见那两排已透风漏雨的教室里传来一阵琅琅书声……

村里的孩子口口相传,柯校长是学校最严厉的老师。可是,我每次见他无非是板着黝黑的脸孔罢了,清癯的身板挺得笔直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一身银灰色中山装,左胸前的口袋里一定会别着一支钢笔。而且,每当我远远瞄向他的眼睛时,发现里面还藏着些许笑意。

一年级时,我在课间与人玩游戏时发生了争执。对方比我高一年级,个子也高我一头,调皮更是出了名。见他动手,我一下子将他摔倒,待他起身再扯,我再一次把他压在身下。我们扭打在一起很久,围了许多同学看热闹。上课铃突然响起,我们松了手,以相互放狠话的方式快速收场。四周的人慢慢散开时,我分明看见了柯校长。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,又转身走向办公室。可是,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睛里一丝淡淡的慈祥代替了笑意。

我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天,居然没被点名,也没被罚站,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。我打架可是他亲眼所见啊,我甚至怀疑他看到了整个过程。此后,每每见到他,我就心里发怵,去办公室送作业本也总是绕着走。

三年级的期末考试竟然是在校园里完成的。学校的教室已成为危房,一直撑到学期结束才被拆了盖新楼。期末考试时,一边是拆了一半的废墟,一边是在建的新教学楼。操场上,一堆一堆的建筑材料,外来车辆连续不断。柯校长带着几位男教师在中间维护秩序,以确保我们的安全。我们或就着大石块,或拾两块砖铺在书包下,答完了试卷。

五年级时,全市奥数选拔赛的考场在市区,上级要求学校安排教师护送参赛选手。记得那天刚过凌晨5点,我正慌里慌张地往嘴里填东西,院子的门突然开了。进来的是柯校长,“我记得你家老房子是在这一片的。”他面带微笑跟父亲搭着话,黑黝黝的眼睛泛着光,如黎明时分的星星。

面对昔日老师的到来,父亲有些意外,连忙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烟来。柯校长摆摆手,拎过我的书包出了门。他的自行车就停在院子外面。天空仍然一片漆黑,风悄无声息地掀起我的衣襟,村子里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狗叫声。他扶了一下头上的鸭舌帽,推着车子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,我背着书包摸着车子后座跟在后面。

柯校长带着我又去东塘边接了另外一位同学,才用自行车载着我们赶向几里外的公交车站。天已发白,头班公交还没来,车站就我们3个人。他脱掉帽子,用力扇了几下前额上的汗,嘱咐我们不要离开,径自去寻一个熟人寄存自行车。返回时,在他身后,太阳如一个羞涩的孩子慢慢露出红彤彤的脸庞……

转眼30多年过去了。而今,斯人已逝,村小也因规划即将拆迁,我仅凭着零碎的记忆写下一些文字,以表敬意。

(作者系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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